短视频和直播的兴起，给图书内容、书籍知识的呈现方式带来了新变化，图书的传播、销售展示出新的活力，出版机构也通过内容电商打开了新销路。抖音电商发布的《图书行业发展数据报告》显示，每天通过抖音电商售出的图书超过45万本。同时，图书版权保护直接关系到图书内容质量，更事关从业者和消费者的利益，当电商平台成为人们购书的新渠道，如何保护正版图书成为重要社会议题。

　　图书版权保护面临新挑战

　　著作权制度通过给予作者和出版社以专有和排他的著作权，使得作者和出版社可以从正版图书的出版和销售中获取合理的经济回报，形成可持续发展的激励创新机制。

　　与此同时，图书侵权盗版也长期困扰行业发展。盗版方只需要承担印刷成本，而不需要为知识产权付费，盗版图书可以以极低的价格销售，电子化后的图书甚至可以接近零成本销售传播，这会挤压正版图书的市场，无法对创作和创新形成有效激励。此外，有些盗版图书内容出错，误导读者，还有盗版图书为了追求低成本，印刷质量低劣，甚至采用对人体有害的材料，可能对读者身心健康造成伤害。

　　与传统图书盗版相比，电商平台上的图书盗版具有很多新特点，带来新挑战。

　　首先是判断难。电商平台的图书销售是线上线下结合的方式，线上发布信息，线下发货，因此在判断图书是否盗版的时候，无论是消费者还是平台，主要依靠的还是商品描述信息、卖家的声明和解释等，无法事先进行全面有效的判断。如果部分商家利用短视频平台内容引流至其他平台进行交易，判断链路更长，不确定性更高。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要求平台对所有在售图书进行全面实质性的审查，既无可能亦无必要。

　　目前通过低价等方式进行判断存在误伤风险，因为定价处于商家的经营自主范围，低价和盗版之间并不存在必然联系。平台对经营资质和正版授权书进行审查是一种思路，但是授权书法律效力的判断缺乏可靠的验证机制，也没有针对该领域具体的标准或者官方规定。总体而言，在盗版图书判断上，存在购买鉴定链路较长、判定难、低价有误伤风险、授权书无法律效力、规范不够完善等难点问题。

　　其次是治理难。目前无论是商家还是消费者，都依然存在版权保护意识待提升的问题，个别商家受到盗版图书高额利润的吸引，心存侥幸，即使发现后被处罚，比如封号，但通常损失不大，真正通过民事案件甚至刑事案件对簿公堂的情况并不多见，这就滋生了盗版图书背后的黑色产业链。这种“产业链”的各个环节分工合作，批量操作，运作十分成熟专业。据调研，在电商平台售卖盗版图书的主要是个体店铺，经各种打击处罚封号后，这些盗版店铺依然很容易“春风吹又生”，开店销售的成本远低于平台识别和打击的成本，增加了治理的难度。

　　第三是协作难。针对盗版现象，读者、出版社和有关机构都在做出反应，往往单兵作战，很难形成联动效应。对于著作权人、出版商以及消费者等相关利益主体来说，保护正版面临举证难、维权周期长、赔偿低等问题，这让盗版图书有机可乘。目前来看，电商平台的图书治理尚未形成各方联动的有效协作机制，在线索提供、信息共享、联合行动、共同惩戒等方面还有很大的建设空间。

　　治理盗版有待多方共治

　　电商领域的图书版权保护，需要社会多方厘清职责，合力推进，比如健全相关法律法规体系，相关部门加大保护正版图书力度，平台积极探索图书版权保护路径，商家、读者等群体提升图书版权保护意识等。

　　目前，电商平台图书版权保护主要遵循两个路径：第一是投诉举报机制。平台针对投诉举报情况对盗版图书进行下架，对商家进行处罚，即通常所说的“通知-删除”机制。出版社或者作者，以及购买到盗版图书的消费者，都可以进行投诉和举报。第二是平台采取主动的防控措施。一方面，平台可以对入驻店铺的销售资质和证照合法性进行审核，确保经营主体的合法性；另一方面，平台根据识别盗版图书销售行为和店铺的经验总结，开发主动防控的技术模型，人工研判高度可疑场景，形成盗版识别和防控机制。

　　当然，如果要求平台对所有店铺售卖的图书是否为盗版都进行实体性的审核，是不太现实的。电商平台不太可能预先对平台上展示的图书进行全面的实质性的预判。平台可以针对实践中总结出来的一些高风险的参数，比如价格，结合产品描述、用户评论，包括权利人和用户的投诉情况，对于可疑的商品和商家进行风险预判和提示。另外，平台可通过抽检高风险品类图书，降低盗版风险。

　　另外，电商平台可以跟出版社或者维权需求比较明显的权利人形成专项合作机制。比如，平台与大型出版社形成战略合作，建立维权白名单制度，为维权建立快速绿色通道，提供便利服务。

　　权利人、出版社、消费者、电商平台、行业组织也有必要在线索提供、信息共享、联合行动、共同惩戒等方面建立联动协作机制。比如对于高风险识别的模型和经验，电商平台之间、平台和权利人之间可以形成信息和数据共享机制，平台也可以加强对于消费者的宣传引导和提示，提高消费者识别盗版的能力。电商平台根据自己经验总结的白名单、黑名单、快速维权绿色通道等有效治理机制，在各个平台和渠道之间共享联动，在形成共识和取得成效的领域，还可以上升为相应的标准和规定，为行业建构统一、协调、综合的治理机制奠定基础。（作者：刘晓春 系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互联网法治研究中心执行主任）